“怪不得刚成亲的时候那么乖。”

    “怀川，你能背我吗？像多年前我们从周大哥家回来的夜晚一样，背着我。”

    我点点头，背对着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背到背上，“你好轻。”

    “那我再多吃一点。”

    我们彼此沉默很久，他轻轻贴在我的背上，我感觉湿热浸染了我的衣料，深入我的皮肤，可我已经麻木了。

    “怀川，恩恩已经成年，便会有他的际遇，我只有对你放心不下，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要去哪里？我不同意。”

    他吻了吻我的耳背，轻声呢喃：“怀川，人总要离开的。”

    我摇头。

    他轻轻靠在我的肩头，像一片羽毛，“我走后，你不要难过太久，也不可荒废生命，要好好地活着，连我的那份儿一块，我会在黄泉等你，不必急于相见。”

    他说得很慢很慢，用尽了他余生最后一丝力气。

    我背着我的整个世界，也彻底遗失了我的整个世界。

    “好，我答应你了。”

    那年，他身怀六甲，为救我在回家路上招人暗算，一棍子敲下去，九死一生为我生下孩子，续命的药一副又一副陪我多走了二十个春秋。

    我却自私还想强留，他太累了，我留也留不住了。

    他的身后事办的简单，孩子们朋友们都来了，大家和他道了别，每个人都欲言又止满目担忧地望着我。

    我为他整理遗容，轻轻地开口：“不必担忧，我不会寻短见。”

    我在这村庄，在这小院度过了我的余生。

    很漫长也很短暂的余生，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多少年。

    只是，那天，又下了瓢泼大雨，一如那个爆发泥石流的夜晚。

    我提着灯笼走到山坡处，他穿我最爱的青绿衣裳一步步朝我走来，到我跟前立足，我笑着开口：“我已经这么老了，你却还是当初的样子。”

    他为我擦干净脸上的泥水：“怀川，别来无恙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