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诲尔谆谆 听我藐藐(4/5)
清水冲洗了那盆铁树花上的血污,又重新放回了原位。
次日清晨,辜无仇照常手捧热粥,恭恭敬敬的来到了赵天龙的床前,道:“爹,您该喝粥了——爹,您该喝粥了!”一连唤了好几声,赵天龙才缓缓醒转。
赵天龙虽已吃喝不了多少东西了,但每天辜无仇亲手熬的粥,还是要喝的。
他慢慢转过头来,恹然的面孔中,透着一抹和蔼。
正当辜无仇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边时,他突然脸色一变,也不再张口。
辜无仇和颜道:“爹,张嘴啊!”
赵天龙森然道:“为何要害我?”
辜无仇一惊,随即陪笑道:“爹,您说什么呢?我何时害您了?”
赵天龙冲他身后道:“那是怎么回事?”
辜无仇扭头一看,见窗台上放的那盆铁树花有点发蔫。
原来赵天龙一瞥眼见那铁树花发了蔫,立感蹊跷,脑海中如闪电般思索:“自己得的是疾病,病血呕到植物上,不可能令植物枯萎,看来自己不是生病了,而是中毒了。
”又想:“从一开始感到不舒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看来中的是慢性剧毒。
那么自己是如何长期中毒的呢?一日三餐都是与娇儿他们共进的,不与他们共进的就只有……”接着又想起了弟弟曾问话的情景:“:‘是不是从开始喝第一碗粥,你便感到不适了?’自己思索半晌,点头应过,随即会意,道:‘你是说?’弟弟点了点头。
”想到这里,立即恍然。
植物对毒物极其敏感,虽赵天龙中的是慢性毒,喷在上面血被及时冲洗掉了,但还是感应了出来。
辜无仇扭过头来,森然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赵天龙喝问:“我对你恩重如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辜无仇冷冷地道:“什么恩重如山?那都是我靠自己得来的。
如不是我连连施计,恐怕我现在的一切,就都是那个图复兴的了。
我不仅要继承你的断刀山庄,我还要接任你的武林盟主!”
赵天龙只听得面如黄土,闭上眼睛长叹一气,道:“怪不得扩廓会那么做,原来是你充当了他的爪牙?”
辜无仇道:“那又如何?”
赵天龙道:“你拿我怎么样都可以,但决不能为扩廓卖命,因为他是你的灭门仇人!”
辜无仇道:“你以为我会中了你的离间之计吗?”
赵天龙本无意抗争,但见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只得不顾一切的提起一口丹田之气,大呼:“来人!”
辜无仇刚才见事情败露后,便将粥碗放到了小几上,起了杀心,现在哪里容他提气喊出?右手迅速无比的捂在了他的口鼻之上。
赵天龙拼命地左掌推出,右掌斜劈。
这是“狂风刀法”中的招式,叫做“狂风恶浪”,只不过他是以掌代刀。
辜无仇已对赵天龙的武功招式了如指掌,比之他所缺的只是对知识的施展纯熟,与应对火候。
尽管如此,赵天龙在生命垂危之下,施展的招式再纯熟,对于这个年轻力壮的大汉来说,都是华而不实,不堪一击的花架子。
辜无仇力运左臂,拨开了赵天龙推来的左掌,跟着画了一圈,已将他的右掌抓在了手中,再用力一摁,又将他的左掌压在了下面。
赵天龙口鼻被捂,无法呼吸,加之竭力运功,脆弱的经脉瞬间崩断,双腿再也无法使出。
抽搐几下,慢慢地闭上了充满忧伤的眼睛。
高云等人女扮男装,扩廓派人四下查找,曾多次与之擦肩而过,也未能认出。
三人轻松通过了汴梁城门士兵的严密排查,出的城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向西走去。
其时正值六月三伏天,火红的太阳烤的人们口干舌燥,全身乏力。
对于高云来说,只要能离开太傅府,怎么样都可以;对于小葵来说,主子要去哪就去哪,别无二话;对于高娃来说就不一样了。
她是打算出来游玩的,哪里会想到受这份洋罪?没走半日便哭爹喊娘地抱怨起来,说什么早知如此便不出来啦,又说什么若在府里要干什么啦。
净说些天上地下的话。
高云刚开始安抚了几句,不想这次妹妹真的愤怒了,越安抚越嚷嚷,直到后来干脆不想再走了。
知道还没有出得父亲的势力范围,随时有可能被人抓回去,无奈之下,只得出绝招。
吓唬了妹妹几句,叫上小葵拔腿就跑。
高娃天生胆小,出来后更视她为依靠,哪里经吓?尽管脚已经磨出了血泡,可还是叫唤着一瘸一拐的跟上去了。
三人又行得一个时辰,到了午时,沿途的树荫渐渐没有了,为了不被抓回去,自昨晚以来,便脚下不停、粒米未进地赶路,现在烈日当头,是又累又饿,正当这时,一瞥眼间,见远处的拐弯处,突然飘动着一面客店的幌子,顿时精神一振,一溜烟奔了过去。
她们吃饱歇足后,见店外拴有马匹,又顿时喜出望外,乏不择马,也不管那马如何,反正必须要买。
一个是平生第一次离开深宅大院,也不知一匹马大概值多少钱;两个是虽已出来过一次,也买过一次吗,可那也是在逃脱,唯恐人家不卖给她,因此出手很大方。
三人一合计,觉得按上次买两匹马的钱,再多出上一匹,也就差不多了。
她们打定主意后,立刻去询问那马的主人,那马的主人一听价钱,二话不说,立即将马缰塞到了三人手里,然后迅速离去。
其他人见三人高价买马,纷纷涌了过来,有马的说要将自己的马卖给她们,没马的说要给她们介绍马主。
三人连忙上马而去。
两日后,三人来到了保安城,在一家兵器行购买了三把利剑。
她们本来在府中习武时,有自己的利剑,但在练功之后,下人就负责收起来了,由于是临时决定出来的,为免事情败漏,就没敢让下人大晚上的取过剑来。
三人离开保安城后,继续向西走,高云只想离大都越远越好,可是离大都越远,越见官府欺压百姓。
她们虽多多少少的听说过一些官府无道,百姓受苦的话,但没想到竟会有如此严重。
看到沿途的一幕幕,无不触目惊心,心生怜悯。
高娃心地善良,见了官兵欺负百姓就想拔剑相助、见了百姓受苦就想慷慨解囊,老是搞得无法脱身。
不过令她们高兴的是,以前一直听说杀人如麻的红巾反贼,如今隐隐约约听来,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这日,三人来到了大同城外一家简陋的客店,客店虽简陋,但在酷暑之下,三人一步也懒得多走,只得将就进去。
这家的店伙计还算热情,赶紧招呼这仨“俊俏”的公子坐下。
三人要了三碗凉面,可是正当凉面上来要吃时,高娃努起了樱嘴,道:“你看这桌子,破的都能看见脚了,这饭还能吃吗?”
原来那桌子由于年久失修,桌面的木板都一块块爆开了缝隙,低头吃面便看到了桌下的脚。
高娃恪守礼仪,像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的。
小葵“嗖”地将双足拳到了凳子下。
高云道:“怎么?后悔了?”
高娃道:“虽然不像你说的处处是风景,倒也别有一番天地。
”昂然道:“不后悔!”
她从未踏出过府宅一步,自然什么都感到新鲜。
高云一叹,心下好生过意不去,若不是因为自己,妹妹也不会出来受这份苦,温言道:“快吃,吃完了咱们进城玩去!”
这些天来虽路过不少城镇,但由于是在逃跑,从未静下心来好好玩过,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一下妹妹。
吃过凉面后,三人乘马径直来到大同城,大街上人来人往,商铺小摊林立,吆喝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三人执缰彳亍,见到这等场面非常兴奋。
高娃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指着前面的一个小摊道:“快看快看——哪有胭脂!”
虽生在官宦之家,什么名贵妆品都见过,但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一见到妆品便忍不住要看看。
三人直奔过去,拿起精致的小盒闻的闻,看的看。
那老板长期做这营生,甚有推销经验,见是仨相貌英俊的男子挑选胭脂水粉,立刻笑嘻嘻地道:“只要抹上我的胭脂,保准三位扮男像男,扮女像女,扮什么像什么!”
三人一愣,对望了一眼。
高云的心里更是“咚咚”打起了鼓,声音发颤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假扮的?”
虽然她表面上是蒙古族,但是其父是汉族,受其影响,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
小葵附和道:“是啊?”
那老板道:“嗨!除了你们戏班子的这些俳优,那个大老爷们买这些啊!”
三人长长呼了一口气。
高云更是拍了拍胸脯。
三人继续彳亍而行。
高娃沉着俏脸道:“穿成这样连买妆品的都把人家当成是唱戏的!”心里老大不乐意了。
(在我国古代,戏曲文艺工作者,是没有社会地位的,为世人所不齿。
注意:仅在古代。
)
高云道:“有得必有失嘛,要不穿成这样,早就被抓回去了,还能玩到现在?”
高娃道:“其实我知道,你之所以要离家,并不是因为外面好玩,而是因为你要离开那个家,离开阿布额莫。
”
高云道:“不错!我就是要离开他们,我一刻也不想在那个家呆!”说到这里,悒悒不乐。
高娃截到她前面道:“额格其,有些事也未必就像你想象的那样。
”
高云道:“这不关你的事。
”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