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分明仰头看着,可眼似冰寒,凉意顺着刀背爬到秦求善的掌心。
秦求善犹疑,抬起了刀。
李轻鸿将李寄思扶起来,半跪着,替他拍打袍子上的灰尘,整好翻卷的领口和袖口,而后,掌沉沉覆住他的肩头。
李轻鸿说:“娘在家等着,跟她讲你无事,我带你去看了名医,那人说,你的病早晚有法子治。
”
李寄思又不说话了。
可他没有答应。
李寄思性子怪异孤僻,有时候连李轻鸿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所以他不答应,李轻鸿也没想出办法,只给了秦求善一个眼色。
秦求善知道李寄思有病,不仅是身子病,心里也有病,不怕死。
不怕死的人,对他来说可没有什么价值。
他挥手,差人将李寄思送下山。
李寄思被拉着走下七八个山阶,再拉,他就不走了。
非但不走,拉一下,他还挪一步上去,黑瞳里雾蒙蒙的,恨恨得瞪着李轻鸿。
他大口大口地喘起来,旁人甚至能听到粗重的气在他肺管里呼啸的声音,小兽一样,格外赫人。
李轻鸿忙下去几步,熟练地拔开药瓶塞子,给李寄思囫囵塞了颗药丸进去,“李寄思!”
他气得直呼他的大名。
从李寄思记事开始,这是李轻鸿第二次对他脾气,一脾气,就这样喊他。
第一次,大概是四五年前。
娘给大哥做了双云头鞋,花样漂亮,崭崭新新,做了小半个月,可见多么有心思。
他想要,拖拉着也要穿在脚上,连睡觉都不肯脱。
大哥看见,怒斥他的大名,一气之下推倒他,拔走鞋子,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寄思浑身疼,哭得喘不上来气,眼一黑,喊他都来不及。
后来,李寄思是听着李轻鸿的哭声醒的,他夺回去的靴子并头放在床下。
自此之后,李轻鸿没跟他说过一句重话,喊他不是“二弟”就是“守缺”。
可不知道为什么,李寄思反而更讨厌他。
他再也没有办法抢过来那双靴子,那是李轻鸿让给他的。
他卑鄙自私,李轻鸿宽容大度;他是无用龌龊的烂泥,李轻鸿是光明磊落的黄金。
此时,李轻鸿又喊了他的名字,被他的冥顽不灵气得要命。
“回家去。
”李轻鸿命令。
李寄思说不出来话,鼻子酸涩,好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不能有事。
”
李轻鸿说:“你更不能。
”
李寄思认真地回答:“我愿意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