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4/5)
立一个登记处,让霍·阿卡蒂奥侵占的土地合法化,条件是霍·阿卡蒂奥必须让地方当局代替他收税。
事情就这样商定。
过了几年,奥雷连诺上校重新审查土地所有权时发现,从他哥哥家所在的山丘直到目力所及之处,包括墓地在内的全部土地都是记在他哥哥名下的,而且阿卡蒂奥在掌权的十一个月中,在自己的衣兜里不仅塞满了税款,还有他允许人家在霍·阿卡蒂奥土地上埋葬死人所收的费用。
过了几个月,乌苏娜才发现了大家都已知道的情况,因为人家不愿增加她的痛苦,是把这种情况瞒着她的。
起初,她产生了怀疑。
“阿卡蒂奥在给自己盖房子啦,”她试图拿一匙南瓜粥喂到丈夫嘴里,假装骄傲地告诉他。
但她忍不住叹气:“我不知道为啥,这些都不合我的意。
”随后,她知道阿卡蒂奥不仅盖成了房子。
甚至给自己订购了维也纳家具,她就怀疑他动用了公款。
有个星期天做完弥撒回来,她看见他在新房子里跟自己的军官们玩纸牌。
“你是咱们家的耻辱,”她向他叫嚷。
阿卡蒂奥没有理睬她。
乌苏娜这时才知道,他有一个刚满半岁的女儿,跟他非法同居的圣索菲娅·德拉佩德又怀了孕。
乌苏娜决定写信给奥雷连诺上校,不管他在哪儿,把这些情况告诉他,然而随后几天事态的发展,不但阻止了她实现自己的计划,甚至使她感到后悔。
对马孔多的居民来说,“战争”至今不过是一个词儿,表示一种模糊的、遥远的事情,现在成了具体的、明显的现实了。
二月底,一个老妇骑着一头毛驴,驴背。
上载着一些笤帚,来到马孔多镇口。
她的模样是完全没有恶意的,哨兵没问什么就让她通行了,他们以为她不过是从沼泽地来的一个女商贩,老妇迳直走向兵营。
阿卡蒂奥在以前的教室里接见她,这教室现在变成了后方营地:到处都可看见卷着的或者悬在铁环上的吊铺,各个角落都堆着草席,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步枪、卡宾枪、甚至猎枪。
老妇采取“立正”姿势,行了个军礼,然后自我介绍:
“我是格列戈里奥·史蒂文森上校。
”
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据他说,自由党人进行抵抗的最后几个据点已给消灭了。
奥雷连诺上校正在一面战斗,一面撤离列奥阿察,派他带着使命来见阿卡蒂奥,说明马孔多无需抵抗就得放弃,条件是自由党人的生命财产必须得到保障。
阿卡蒂奥轻蔑地打量古怪的信使,这人是不难被看成一个可怜老妇的。
“你当然带有书面指示罗,”他说。
“不,”使者回答,“我没带任何这类东西。
每个人都明白,在目前情况下,身边是不能有任何招惹麻烦的东西的。
”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条小金鱼来放在桌上。
“我认为这就够了,”他说。
阿卡蒂奥看出,这确实是奥雷连诺上校所做的小金鱼。
不过,这个东西也可能是谁在战前就买去或偷去的,因此不能作为证件。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使者甚至不惜泄露军事秘密。
他说,他带着重要使命潜往库拉索岛,希望在那儿招募加勒比海岛上的流亡者,弄到足够的武器和装备,打算年底登陆。
奥雷连诺上校对这个计划很有信心,所以认为目前不该作无益的牺牲。
可是阿卡蒂奥十分固执,命令把使者拘押起来,弄清了此人的身份再说:而且,他誓死要保卫马孔多镇。
没等多久。
自由党人失败的消息就越来越可信了。
三月底的一天晚上,不合节令的雨水提前泼到马孔多街上的时候,前几个星期紧张的宁静突然被撕心裂肺的号声冲破了,接着,隆隆的炮击摧毁了教堂的钟楼。
其实决定抵抗纯粹是疯狂的打算。
阿卡蒂奥指挥的总共是五十个人,装备很差,每人顶多只有二十发子弹。
诚然,在这些人当中有他学校里的学生,在他漂亮的号召激励之下,他们准备为了毫无希望的事情牺牲自己的性命。
炮声隆隆,震天动地,只能听到零乱的射击声、靴子的践踏声、矛盾的命令声、毫无意义的号声;这时,自称史蒂文森上校的人,终于跟阿卡蒂奥谈了一次话。
“别让我戴着镣铐、穿着女人的衣服可耻地死,”他说,“如果我非死不可,那就让我在战斗中死吧,”他的话说服了阿卡蒂奥。
阿卡蒂奥命令自己的人给了他一支枪和二十发子弹,让他和五个人留下来保卫兵营,自己就带着参谋人员去指挥战斗。
阿卡蒂奥还没走到通往沼地的路上,马孔多镇口的防栅就被摧毁了,保卫市镇的人已在街上作战,从一座房子跑到另一座房子;起初,子弹没有打完时,他们拿步枪射击,然后就用手枪对付敌人的步枪了,最后发生了白刃战。
失败的危急情况迫使许多妇女都拿着棍捧和菜刀奔到街上。
在一片混乱中,阿卡蒂奥看见了阿玛兰塔,她正在找他:她穿着一个睡衣,手里握着霍·阿·布恩蒂亚的两支旧式手枪,活象一个疯子。
阿卡蒂奥把步枪交给一个在战斗中失掉武器的军官,带着阿玛兰塔穿过近旁的一条小街,想把她送回家去。
乌苏娜不顾炮弹的呼啸,在门口等候,其中一发炮弹把邻舍的正面打穿了一个窟窿。
雨停了街道滑溜溜的,好似融化的肥皂,在夜的黑暗里只能摸索前进。
阿卡蒂奥把阿玛兰塔交给乌苏娜,转身就向两个敌兵射击,因为那两个敌兵正从旁边的角落里向他开火。
在橱里放了多年的手枪没有打响。
乌苏娜用身体挡住阿卡蒂奥,打算把他推到房子里去。
“去吧,看在上帝份上,”她向他叫道。
“胡闹够啦!”
敌兵向他俩瞄准。
“放开这个人,老大娘,”一个士兵吆喝,“要不,我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阿卡蒂奥推开乌苏娜,投降了。
过了一阵,枪声停息,钟声响了起来。
总共半小时,抵抗就被镇压下去了。
阿卡蒂奥的人没有一个幸存。
但在牺牲之前,他们勇敢地抗击了三百名敌兵。
兵营成了他们的最后一个据点。
政府军已经准备猛攻。
自称格列戈里奥·史蒂文森的人,释放了囚犯,命令自己的人离开兵营,到街上去战斗。
他从几个窗口射击,异常灵活,准确无误,打完了自己的二十发子弹使人觉得这个兵营是有防御力量的,于是进攻者就用大炮摧毁了它。
指挥作战的上尉惊讶地发现,瓦砾堆里只有一个穿着衬裤的死人。
炮弹打断的一只手还握着一支步枪,弹夹已经空了;死人的头发又密又长,好象女人的头发,用梳子别在脑后;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链条,链条上有条小金鱼。
上尉用靴尖翻过尸体,一看死者的面孔,就惊得发呆了。
“我的上帝!”他叫了一声。
其他的军官走拢过来。
“你们瞧,他钻到哪儿来啦,”上尉说,“这是格列戈里奥·史蒂文森呀。
”
黎明时分,根据战地军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