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4/5)
伤疤,胸前有一块金质奖章。
他和她父亲在书房里呆了一阵。
过了两小时,唐·菲兰达就到她的房间里来了。
“准备吧,”他说。
“你得去作远途旅行啦。
”他们就这样把她送到了马孔多;在那儿,她一下子碰到了她的父母向她隐瞒了多年的严酷的现实。
从那儿回家以后,她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半天,不顾唐·菲兰达的恳求和解释,因为他想医治空前的侮辱给她的心灵造成的创伤。
菲兰达已经决定至死不离自己的卧室,奥雷连诺第二却来找她了。
他大概运气好,因为菲兰达在羞恼之中,为了使他永不可能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是向他撒了谎的。
奥雷连诺第二去寻找她的时候,仅仅掌握了两个可靠的特征:她那山地人的特殊口音和编织花圈的职业。
他毫不惜力地寻找她,一分钟也不泄气地寻找她,象霍·阿·布恩蓓亚翻过山岭、建立马孔多村那么蛮勇,象奥雷连诺上校进行无益的战争那么盲目骄傲,象乌苏娜争取本族的生存那么顽强。
他向人家打听哪几出售花圈,人家就领着他从一个店铺到另一个店铺,让他能够挑选最好的花圈。
他向人家打听哪儿有世间最美的女人,所有的母亲都带他去见自己的女儿。
他在雾茫茫的峡谷里游荡,在往事的禁区里徘徊,在绝望的迷宫里摸索。
他经过黄橙橙的沙漠,那里的回声重复了他的思想,焦急的心情产生了幢幢幻象。
经过几个星期毫无结果的寻找,他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那里所有的钟都在敲着丧钟。
尽管他从没见过这些钟,根本没有听到过它们的声音,但他立即认出了北风侵蚀的墙垣、腐朽发黑的木阳台、门上钉着的一块纸板,纸板上写着几乎被雨水冲掉的、世上最凄凉的字儿:“出售花圈。
”从这一时刻起,直到菲兰达在女修道院长照顾下永远离开家庭的那个冰冷的早晨,相隔的时间很短,修女们好不容易给菲兰达缝好了嫁妆,用六口箱子装上了枝形烛台、银质餐具、金便盆,此外还有长达两个世纪的家庭灾难中留下的许多废物。
唐·菲兰达拒绝了陪送女儿的建议,他答应,偿清了一切债务,稍抠一些就去马孔多;于是,给女儿祝福之后,他马上又关在书房里了,后来,他从书房里给她寄去一封封短信,信纸上有惨淡的小花饰和族徽这些信函建立了父女之间的某种精神联系。
对菲兰达来说,离家的日子成了她真正诞生的日子。
对奥音连诺第二来说,这一天几乎同时成了他幸福的开端和结束。
菲兰达带来了一份印有金色小花朵的日历,她的忏悔神父在日历里用紫色墨水标明了夫妻同床的禁忌日子。
除了圣洁周(注:复活节前的一周年)、礼拜日、每月第一个星期五、弥撒日、斋戒日、祭祀日以及患病的日子,在蛛网一般的紫色××中,一年只剩四十二夭有用的日子了,奥雷连诺第二相信时间能够破坏这种蛛网,就不顾规矩延长婚期。
香摈酒和白兰地酒空瓶子是那么多,乌苏娜为了不让它们堆满屋子,不得不没完没了地往外扔,搞得厌烦极了,但她同时觉得奇怪,新婚夫妇总在不同的时刻和不同的房间睡觉,而鞭炮声禾口乐曲声却没停息,杀猪宰羊仍在继续,于是她就想起了自己的经验,询问菲兰达是否也有“贞洁裤”,因为它迟早会在镇上引起笑话,造成悲剧。
然而菲兰达表示,她只等待婚礼过了两周就跟大夫第一次同寝。
的确,这个期限一过,她就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准备成为赎罪的牺牲品了,奥雷连诺第二也就看见了世间最美的女人,她那明亮的眼睛活象惊恐的扁角鹿,铜色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
奥雷连诺第二被这种景象弄得神魂颠倒,过了一会才发现,菲兰达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白色睡衣,袖子颇长,跟肚腹下部一般高的地方,有一个纱得十分精巧的又大又圆的窟窿。
奥雷连诺第二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是我生乎见到的最讨厌的玩意儿了,”他的笑声响彻了整座房子。
“我娶了个修女啦。
”
过了一个月,始终未能让妻子脱掉她的睡衣,他就去给佩特娜·柯特拍摄穿着女王服装的照片。
后来,他把菲兰达弄回了家,她在和解的热情下服从了他的欲望,可是未能给他满足,他前往三十二座钟楼的城市寻找她的时候,是梦想这种满足的。
奥雷连诺第二在她身上只感到深切的失望。
在他俩的头生子出世之前不久,有一天夜里,菲兰达已经明白大夫瞒着她回到佩特娜·柯特怀里去了。
“正是这样,”他承认,然后用无可奈何的屈从口吻解释:“为了让牲畜继续繁殖,我必须那么干。
”
当然,她是过了一会儿才相信这种古怪解释的;可是,奥雷连诺第二向她提出似乎无可辩驳的证据,终于达到自己的目的时,菲兰达只求他答应一点:别让自己死在情人床上。
他们三人就这样继续过活,互不干扰。
奥雷连诺第二对两个女人都很殷勤、温存,佩特娜·柯特庆幸自己的胜利,而菲兰达则假装不知道真情。
不过,菲兰达虽和大夫达成了协议,却跟布恩蒂亚家中其余的人始终找不到共同语言。
每一次,如果夜间和丈夫同了床,早晨她总是穿上一件黑色毛衣,乌苏娜要她把它脱掉,也投做到。
这件毛衣已经引起邻人的窃窃私语。
乌苏娜要她使用浴室和厕所,劝她把金便盆卖给奥雷连诺上校去做金鱼,她也不干,她那不正确的发音和说话婉转的习惯,使得阿玛兰塔感到很不舒服,阿玛兰塔经常在她面前瞎说一通。
“Thifislf,”阿玛兰塔说,“ifisifonesifthofosifwhosufuCantantantstatantandthefesefSmufumelluofosiftherisirowfisownshifisifit.”
有一次,菲兰达被这种显然的愚弄惹恼了,就问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阿玛兰塔毫不委婉地回答:
“我说,你是一个把情欲和斋戒混在一起的人。
”
从那一天起,她俩彼此就不说话了。
如果有什么非谈不可,两人就写字条,或者通过中间人。
菲兰达不顾丈夫的家庭对她显然的敌视,仍想让布恩蒂亚一家人接受她的祖先那些高尚的凤习。
这家人本来有个习惯,无论谁饿了,就到厨房里去吃饭,菲兰达却让大家结束这个习惯,按照严格规定的时间在饭厅里的大桌上用餐;
桌子铺上雪白的桌布,摆上枝形烛台和银质餐具。
乌苏娜一直认为,吃饭是日常生活中一件最简单的事儿,现在竟变成了隆重的仪式,出现了难以忍受的紧张空气,甚至沉默寡言的霍。
阿卡蒂奥第二首先起来反对。
然而,新的秩序取得了胜利,就象另一个新办法晚饭之前必须祈祷一样;这些都引起了左邻右舍的注意,很快就在传说,布恩蒂亚一家人不象其他凡人那样坐在桌边吃饭,而把进餐变成了一种祈祷仪式。
乌苏娜灵机一动产生的、并非传统的迷信,甚至也跟菲兰达从父母那儿继承下来的迷信发生了矛盾在任何情况下,这种迷信都是永远不变的、硬性规定的。
乌苏娜迹能充分运用自己的五种感觉时,一切旧的习惯仍然如昔,家庭生活仍旧受到她的决定性影响:但她也丧失了视觉,过高的年岁使她不得不摆脱家庭事务的时候,菲兰达来到了这儿,在这房子周围竖立了森严的壁垒,那就只有她能决定家庭的命运了。
按照鸟苏娜的愿望,圣索菲娅·德拉佩德是在继续经营糖果点心和糖动物生意的,菲兰达却认为这是一种不体面的事情,毫不迟疑就把它结束了。
往常从早到晚敞开的房门,借口太阳晒得卧空太热,首先在个休时关上了,最后就永远关上了。
马孔多村建立时挂在门媚上的一束芦荟和稻穗,换成了一个壁龛,里面供本着耶稣的心脏。
奥雷连诺上校看见这些变化,就预见到了它们的后果。
“咱们正在变成贵族,”他断定说。
“这样,咱们又要对保守党政府发动战争啦,但这一次只是用一个国王来代替它。
”菲兰达很有分寸地竭力避免跟他发生冲突。
他保持独立自主的精神,他反对她那些死板的规矩,当然使她心中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