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3/5)
道尔、达西和拉吉米向西南方向去了。
按理说他们是不会碰到一起的,然而事情就是蹊跷,那天双方在山中寻觅了一天,都没有打到野鹿,在向回返时,他们都改变了方向,期待能在归途中与野鹿相遇。
当瓦罗加他们走到列斯元科山脚下时,听见山上传来鹿鸣,以为山顶有野鹿,就停了下来。
马粪包吹起了叫鹿筒,很快,山上传来了野鹿回应的长鸣。
瓦罗加一行就边吹鹿哨边朝山上走去。
而先前的鹿鸣声也与瓦罗加他们越来越接近。
这时维克特已经端起了猎枪,随时准备射击闪现的野鹿。
猎人的眼睛应该说是雪亮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瓦罗加说他从没听过那么悠扬的鹿鸣,双方的鸣叫有起有伏,就像音乐,又热烈,又纯净。
他说他不想让那么美好的声音在刹那间消逝,甚至不想让维克特开枪了。
然而在距离目标有三四十米的时候,对面的鹿鸣更加的热切了,只听树丛发出“嚓嚓”的声响,树叶一阵乱晃,一团棕黄的影子闪现出来,维克特毫不犹豫地把子弹射了出去,他打了两枪。
枪声过后,只听对面传来“天啊天啊”的呼唤,那是拉吉米的声音,维克特叫了一声“不好”,他第一个跑过去,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打中的竟然是自己的弟弟安道尔!原来,在返回的路上,鲁尼他们经过列斯元科山的时候,想起了耶尔尼斯涅。
鲁尼说想到山上看看,拉吉米、达西和安道尔就陪他上去了。
他们一直爬到山顶。
那时太阳已经偏西了,鲁尼很忧伤,他叹息了一声对拉吉米说,不知太阳里有没有鹿安道尔说,我给你叫叫你就知道了,于是他就对着夕阳吹起了叫鹿筒。
吹着吹着,山下竟然有了回应,鲁尼很高兴,说是太阳确实是神灵,它知道我们想要野鹿,就把它给我们送来了。
安道尔他们一边吹着叫鹿筒一边往山下走,而瓦罗加他们则是一边吹着叫鹿筒一边往山上来。
其实两股鹿鸣都是叫鹿筒发出的,只因为马粪包和安道尔吹得太像了,大家都以为对方的鹿鸣是野鹿发出的。
悲剧在那个瞬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如果说安道尔不是喜欢在吹叫鹿筒的时候躬着身子,把自己伪装成野鹿,而他那天又恰好穿着一件野鹿皮缝制成的衣服,眼尖的维克特会及时发现破绽,而不会贸然开枪的。
维克特的枪法很准,一枪打在安道尔的脑壳上,一枪从他的下巴穿过,打到他的胸脯上,安道尔没等到维克特来到面前,就没了气息。
我可怜的安道尔,他在最后的时刻,一定以为夕阳中躲着猎手,子弹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被夕阳里的猎手所击中,也许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吧,所以安道尔走的时候面貌很安详,唇角还挂着笑容。
我们把安道尔风葬在列斯元科山上。
大兴安岭有许多座山,但惟有这座山我是刻骨铭心的,因为它收留了我的两个亲人。
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接近这座山,也不再使用叫鹿筒了。
葬了安道尔后,我们开始了三天的搬迁,那是一次大搬迁。
我们不想再看到金河,它在大家的心目中就像一条毒蛇,我们要把它远远地甩掉。
搬迁途中,雪花来了,冬天总是说来就来。
昨日还有红有黄的森林立刻就变了色,是银色的了。
我们和驯鹿就好像是雪花的奴隶,被罩在白茫茫的雪花中,它们不停地用冰凉的身体鞭打我们的脸。
那次搬迁是那么的沉闷,骑在驯鹿身上的人无精打采的,而走在地上的人也是垂头丧气的。
拉吉米大约想冲淡这哀愁的气息,他取出木库莲,吹了起来。
琴是有灵性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情,它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琴声虽然动听,但它的音色是凄凉的。
琴声没有吹散大家
脸上的阴云,反倒是吹下了我们的泪水。
不哀愁的人只有瓦霞。
杰芙琳娜对我说,当她把安道尔死亡的消息告诉给她时,瓦霞正嗑着松子。
她把紫红的碎壳“呸”的一声从嘴里吐出去,挑着眉毛,说:我真的有这么好的运气吗瓦霞的父母让她到列斯元科山去最后看安道尔一眼,她说:那个傻瓜我早就看够了!
她真的没有去送别安道尔。
葬安道尔的那天,她在营地一边悠闲地嚼着肉干,一边对在她面前玩耍的安草儿说,大傻瓜没了,小傻瓜什么时候走啊你们都走了,我就自由了!她甚至对杰芙琳娜说,以后她要把叫鹿筒当作神灵,供奉起来,叫鹿筒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光明。
我盼望着瓦霞离开我们。
我想她会早早改嫁,绝对不会为安道尔守满三年孝的。
我对她说,你随时可以走你的路,你不用担心安草儿会成为你的累赘,你不爱他,把他留给我吧。
瓦霞对我说,你不用提醒我,该走的时候,我就会走的。
她带着讥讽的口气对我说,嫁两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哈达莫额尼不就是这样的吗
我们管婆婆叫哈达莫额尼。
柳莎和维克特结婚后,一直这样叫我,但瓦霞却不是这样。
她唯一叫我那么一次,也不是出于尊敬,而是为了羞辱我。
我对她说,安道尔走了,你自由了,我不是你的哈达莫额尼了。
我们到新营地驻扎下来后,打灰鼠的季节到来了。
男人和女人都忙碌起来,但维克特和瓦霞却是不忙的。
维克特打死了安道尔后,就像被雷电劈过的人一样,看上去木呆呆的,他终日沉默着,跟我们不说话,跟柳莎也不说话。
他除了喝酒,就是睡觉,眼睛总是红肿着。
他尤其不能看见安草儿,一看到他,就像得了沙眼的人遇见了风,眼泪就会哗哗地流下来。
我想他消沉一段时间后,自然会恢复过来,世界上没有哪一道伤口是永远不能愈合的,虽然愈合后在阴雨的日子还会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