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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噎留在世上的一口气(三) y edu 9.c o m(2/5)
食物,已经满足,这时将可口的食物供给它们,试问野兽还会死斗,为食物卖力吗?”
“请诸生为上人解惑。
”
诸生目眩。
贺子朝和两名胆大的弟子尚且强撑着。
远处,侍者将宫女解开:“这是乱燕王的掖庭女,一直没有处置,正好是野兽所爱,当下用来尝试。
”
胆大的弟子便丧气了,捂着脸说不晓得,逗笑赵王。
“大道学到哪去了?一条人命在眼前,你们好好作答,或许可以救她性命,却这样怯懦。
”
“真的可以救她性命?”贺子朝上前。
众弟子拉他衣袖。
他拍拍他们的手。
“真不真,上人一言九鼎,”崩无忌打量他,随后小跑至后梁帝处,“很莹彻,想必是太常最看重的学生,扶风举子,姓贺。
”
后梁帝也在打量。
不过,他看的东西与崩无忌不同:他在看贺子朝的仇怨。
见贺子朝对舌头攥拳,对宫女凝眉,就是不看他身处的坐帐。
后梁帝便知这是一位以礼法度自身的青年。
他的兴致减退:“说。
”
贺子朝多看一眼宫女,看那可怜的少女挣扎手腿,他心中绞痛:“野兽满足口体,绝不会为食物起争执。
”
“绝不会?”赵王托腮,“你这样肯定?”
“是。
子朝请问,上人已经得到后梁的天地,还会为了外地奋力吗?”
“当然会。
这位弟子难道不明史?不知我父皇征西北的往事?”郿弋公主用言语挑逗。
贺子朝脸红,并非是为郿弋公主,而是为自己:“殿下说得很对,上人当然会为外地奋力,会在口体之外更多争求,因为上人之为上人,是一朝的天子,坐堂上而拥天下,雄心等同疆域。
”
“那么野兽之为野兽,也是一样的道理,受圈养的穷物,所事区区之地,每天的企盼不出一餐,饱腹以后,再不会生出多余的念头,这是定理——上人之心如何坚决,野兽之心便如何坚决。
”
砠台静。
后梁帝打个哈欠:“你说,人兽各有志,我志大,兽志小,如果野兽轻易移志,食用了宫女,那么以小见大,我心也不过如是,可以改变。
”
他掀开帷帐:“你奉承我,还是骂我?”
宗室子女闭嘴。
侍者和随官低头。
太学生聚在贺子朝腿后,扯他裤脚:“子朝,不要再说了。
”
贺子朝握一手汗。
“骂得好!”让人没想到的是,后梁帝忽然高兴,示意放了宫女,“太常爱你,爱的有理。
你很聪明。
”
宫女得救,又是跪皇帝,又是跪砠台,抹着眼泪退到旁边。
贺子朝站在高台上,有凉意——风一直吹,他现在才得体会。
弟子们依次站起,各个跪湿膝盖。
他们手牵手,恭喜子朝:“看来这便是考课,子朝,只有你成功。
”贺子朝勉强地笑。
“不过,还有件事,”坐帐中传来后梁帝的问话,他正畅饮,“你是扶风的贤良,我想这件事难不倒你。
这宫女与燕王乱,既不入虎圈,又该如何处置呢,按国朝之法吗?”
才安心的宫女,又慌乱了,乱中求人,抓住文鸢的手:“我,我是被迫,我被迫。
”
但文鸢比她更慌,顾盼左右,小声说着“且等贤良的回答”。
宫女明白文鸢无法指望,甩了她的手,转求郿弋公主。
郿弋好生安慰:“如果你开始求的是我,我会报答你的仰赖,替你说话。
但你开始求了文鸢小妹呀。
我落在文鸢小妹之后,所做的事,自然要略低于她,她无力救你,那么我便请示父皇罚你。
”郿弋真的去请示了,附在后梁帝耳边窃窃。
宫女瘫坐,明白唯一的希望在砠台。
砠台上,贺子朝正看燕王。
听到后梁帝说“国朝法”,贺子朝清醒,望向坐帐:燕王在帐下,无所谓的样子。
受士人教育的青年,相信世上一切疑难可以用公义解决。
他立刻回答:“陛下言法,最好,就按国朝法。
王乱宫闱,染指掖庭宫女,应当废爵削封,久留本地。
至于宫女,她受强迫,无奈而从,可遣送回家,令不得入省。
”
虎圈有大笑。
是燕王。
后梁帝也笑眯眯的,搂住郿弋公主:“法典背得很熟。
就依你言,处置燕王。
不过,我要在这里改一条令,请你听好:今天开始,掖庭与诸侯王乱者,无论男女,受迫与否,皆去头,身骨做醢,以警示众人。
此令为天家好女郿弋而改,今天是她生日呀。
”
燕王笑累了,喝水顺气,脚边爬过尖叫的宫女。
斧士绕台,向她而去。
新法即刻执行。
众弟子成石塑。
贺子朝坐在地上。
目眩当中,他看着那名宫女无路可走,终于跳下虎圈:她放弃求生了,与其做肉酱,不如做活物的口粮。
狮豹受惊,将她撕碎。
不过,真如贺子朝所说,它们吃饱了,对宫女的尸体没有兴趣,绕着血肉走几圈,舔几口,就散了。
尸体发臭。
下一批学生到达,恰逢野鹫在啄白骨。
十人自葵苑归来。
九人坐车,一人步行。
舒寻音领众博士,在府外接人。
接到走了近十万步的爱徒,发现其身多秽物。
他不忍。
“大人,你在未冠的年纪,也经历过这些事吧。
”贺子朝开始重病,混沌时,仍抓着舒寻音的衣袖。
舒寻音便安抚他:“是啊,子朝,你要适应。
想想你入省为了什么?”
看贺子朝嘴唇翕动,舒寻音附耳,听到青年说:“我不能失意。
”多少天后,贺子朝能行走,立刻去找息再。
让他称病,让他告假,总之不能毁了他,不能让他见识那种事,他出身低,能入太学,已经很不容易……贺子朝在太学寻人,正遇上第二批弟子归来哭诉:“虎圈不啻地狱,我不想再去,更不想再学了,学得好,那里是述职地,学不好,那里是葬身地,我今天便走,从西堰渠游走。
”
贺子朝憔悴,轻声问过路人:“见到息再了吗?”
路人疾步:“他去虎圈了,我不去!你别问我,问别人!”
贺子朝才知道自己来迟。
他追去直道,仅仅追上车辙。
车狂奔,带着最后一批学生——九名忐忑的弟子和心潮涌动的息再——来到大阙之前。
百里葵苑,有何物在呼吸。
一名弟子害怕,掉下眼泪:“听了那么多残酷事,叫我怎么进得去?你们进去吧,我就在这里。
我父是平丞。
”
“我父是守丞。
”另有一名弟子接话。
“我父是长史。
”
“我父立功,受爵执圭,外派为王国大官,赴任途中下世。
我家世代享持琥珀印。
”躲在最后的弟子,此时最高声。
轮到息再。
息再说:“我无父。
”
他走进葵苑,远远地看父亲。
后梁帝正与连少使淫乐。
坐帐前后晃。
崩无忌贴在帐上说:“太学生来了。
”后梁帝停顿,掀帐去看:“哪?”
息再登上砠台,留一个背影。
“只有他自愿进来。
其余弟子搬出本家的秩级,希望陛下开恩。
”
“通通捕杀,”后梁帝捏着连少使的乳首,“他的家庭可赏。
”
“他无家,无父母,是个孤儿。
”
淫欲未消的皇帝,引颈去看:“嗯?”
连少使搂他的脖子,后梁帝便将砠台的孤儿丢在一边。
两人疯闹,到帐上结满成团的精液,才停下休息。
连少使掀开帐子:“这位弟子,你等一等,陛下体力不支,片刻以后再来考你。
”
后梁帝踢她腿股:“获妇奴。
”
踢一下,连少使嬉笑,踢两三下,则无反应。
她愣愣地看外面,汗渍进嘴。
后梁帝好奇,攀她的肩背,将她压垮,露出帐外的风景。
砠台入天,台边坐人,不入流的打扮,散发飘扬。
樛木与荆棘衬托他的颜色,让少使惊叹:“璠兮玙兮,金兮瑱兮。
”被后梁帝捏了屁股,她才舔嘴唇:“好一位大男。
”
“喜欢?”后梁帝问。
“喜欢。
”连少使答。
“赏给你。
”
“赏给我?陛下,请将他丢进虎圈,让野兽撕碎他的衣服,再将他赏给我!”连少使活跃了,骑在后梁帝身上,却被他一掌打落。
“我不舍,”后梁帝插入她的后穴,同时摁她的头,几乎将眼珠摁出,“知道我为什么不舍?你睁大眼镜,好好看他,他难道不是我的好阿噎吗……”
连少使裸身逃跑了。
后梁帝放下帷帐,召集宗室子,向台上笑:“谁。
”
“冯翊息再。
”息再也在笑。
他触地行大礼,掩盖狂喜的神态。
太好了。
十八年饱尝艰难苦恨,到今天,息再才真心快乐:父亲是暴君,男女弟是恶徒,大小国是荒淫窟,一切人物都与他的期待相合。
胸口发胀,有什么欲出,被息再以理智压下。
他扫视坐帐,认一认家人。
燕王,燕地六郡的下国王;赵王,常山、中山、巨鹿三军的未来统帅;郿弋公主,古国贵族后裔柳良人所出女……未进宫前,息再出卖尊严,获得兄弟姐妹的情况。
提供消息的大官吃鱼、梅和,他替他们拔刺、蘸盐水。
拔刺就像杀人,过水就像去皮肉——他不住地想,想着残忍事,额际起筋,手脚发烫。
现如今正是这种情况:人不在大官话里,而在他眼底,各个可称后梁的毒物,激起他的情绪,让他确信可以无顾忌地对待他们,要杀,烧燎,熟煮,酿造,托为除害,实则发泄……息再掩面咳嗽,强迫自己不想。
坐帐处也有人咳嗽。
一位小女,被灌酒,扶地时,又被不合身的长衣绊倒。
看到她,息再还热的血凉了大半。
“请诸生为上人解忧。
”崩无忌瘸腿来了,打断他出神,“啊呀,就你一人?”
息再应答,目光还在小女身上。
“文鸢公主?她无家庭,无封邑。
以下适上者,没有注意她的。
注意她的子弟,大都因为贪欢。
毕竟她艳丽,早有她母亲的模样,哦,听说胸脯和屁股赶上成人。
”大官吃完鱼、梅和,开始粗话。
息再收拾残羹,抓鱼骨和梅核的那一面手掌血淋淋。
痛感还在掌心。
息再看文鸢被众王并公主嘲弄,畏畏缩缩地站起,躲进虎圈角落。
他漠视她:在这里长大,却柔弱。
虎圈放野兽。
与前两次太学生所述不同,这次不是狮豹,而是一头熊,嘴边栓金链,毛发松弛。
斧士劈肉块。
它怏怏地看。
“熊名叫阿罴,因为年老,不能进食,众人穷尽手段,引诱,投喂,激怒,均不见效。
上人养阿罴十年,很有感情,怕它饿死,请问诸生可有办法让它吃东西?”崩无忌说着,向砠台低吼,“这位弟子,你高兴吧,这次不比前次,算是十分简单了。
”
息再做高兴状。
他下砠台,来到帐前:“上人以为喂食的手段已经穷尽,其实不然。
”
帐中哼:“说。
”
“请斩断它的牙齿和指甲。
”
“它可是我养了十年的阿罴。
”有怒声。
息再恍若未闻:“去完牙齿和指甲,派人在它面前吃喝。
最后给它肉,它一定会吃。
”
“如果不吃,就从你身上取肉。
”后梁帝将信将疑,命人去斩。
燕王大声说“否”:“陛下,阿罴跟你十年,此子见你一天,难道你要为了他的话伤害阿罴?”
燕王出头,全为示威。
息再躬身:“殿下多虑。
”
片刻间,兄弟对视。
燕王觉得彼此的血色相同。
他失去底气,移目别处。
息再也转看阿罴。
斧士为阿罴去爪牙。
阿罴仰腹,由他们作弄。
它真的太老了,没有脾气,忍痛去完,表现得更无食欲。
后梁帝说:“啧。
”
他命人扒去息再的上衣:“取臂肉制糜。
”
息再赤裸胸膛,让斧士稍等:“请陛下安排人吃肉。
”
后梁帝看这位青年:他无惧色,两眼生辉。
更重要的是,隔一层帐,故人重迭在他身上。
长发飏飏入风,极美。
后梁帝几欲去拢。
“吃。
”他退让了,让斧士听话,同时发现自己也受牵引,变得听话,不由愤怒,“但是这次还不奏效,我要你双臂和双腿,你害得阿罴没了爪牙,你原本是该死的。
”
息再称喏。
崩无忌领着两个饥民,到熊不远处。
两人吃得香,同时因为害怕,大量出汗。
咸腥味终于吸引阿罴。
它向人去,走到一半坐下,竟打起瞌睡。
后梁帝耗尽耐心,气极而笑:“将此子脱光取肉,过后扣左冯翊一千斛。
”
侍者去捉息再。
息再跳下虎圈,赶到饥民身边,抢了肉扔给阿罴。
阿罴将肉拨到一边,忽然发出顿声。
侍者斧士成堆,一同观望,被后梁帝踢开。
他掀帐,看见奇景:失去爪牙的阿罴,尝试拨肉,用颚触碰,张嘴试探,之后悲鸣愔吟,声大如雷,震撼整座葵苑。
它做人立,打飞饥民的头颅,啃噬残体,发现无法下嘴,又回去啃那块肉。
赵王看直眼:“阿罴想吃东西了。
”
后梁帝大为感动,让人去剁些肉泥,同时准备对息再的嘉奖。
有人提醒他:“陛下,息生还在虎圈中。
”
息再站在饥民十步远的草甸上,注视阿罴发狂,仿佛看到自己。
背后有人叫他,连叫数声,一只手拉他上来。
息再说着:“不要紧。
”转头对上后梁帝的脸。
父子初见,在熊掌抡空时。
“你怎么想到这个办法?”后梁帝从帐中奔出,没来得及穿衣。
“我以己身相度,觉得这个办法有用,”息再也光着上身,十分坦诚,“有牙有爪,则懒于食;人有而我无,则能生出食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