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3/5)
雪信以为真,放下心来,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几个其实过得生不如死。
“阿雪……”
卫淮瘫软倒地,神智被三百多年的记忆和有关这个世界的真相冲击得支离破碎,血泪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眼眶中涌现出来,将这张妖魔的面庞映衬得越发狰狞。
他的灵魂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痛苦,迷茫,怀疑着一切,甚至怀疑自身的存在。
他究竟是一个书中的人物,还是那位自天陨落的仙人?
他和陛下、和姬玉衡、和谢殊,甚至是和洞渊,难道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卫淮猜不透,想不通,看不开。
这个问题如若阴翳,也曾如影随形地纠缠了洞渊神三百余年,只是对于从前的洞渊神来说,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因为祂早晚会吞噬剩下的残肢,到时候无论是贺兰寂他们几个,还是那个死去的仙人,他们统统都会变成“洞渊”。
可直到爱上绮雪后,洞渊神却反而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了质疑。
祂究竟哪里不如贺兰寂四人,为什么绮雪可以爱他们,却不能爱上祂?难道就因为他们几个是仙人残躯的化身?
的确,祂是洞渊,而非仙人残躯的化身,祂与他们不能算作同类,可祂同样身具仙人之力,如果正是这份力量吸引了绮雪,那绮雪为何独独不爱祂?
“咔啦……”
卫淮的结界如若琉璃般破碎了,他渐渐变回人形,七窍血流不止,躺在地上无法起身,白虎焦急地用脑袋拱他,却无济于事,根本唤不回他崩溃的神智。
白虎急得团团转,忽然它想到了什么,从卫淮的衣襟中叼出了染血的毛绒兔,用爪子轻轻扒拉一下,注入一丝妖力,小兔子立刻蹦跳起来,发出了稚嫩的声音。
“七郎、七郎,告诉我,谁是我的乖小狗呀?七郎是我的乖小狗吗?”
毛茸茸的小兔子围绕着卫淮打转,它的声音在空旷的麦田中显得那么细弱、缥缈,却如烟如雾般轻缓地飘入卫淮的耳畔,似光明乍现,驱散了那些黑暗的、恐怖的阴影。
七郎……七郎是他?
对,没错,就是他,他是阿雪的七郎……
或许阿雪不属于他,但他一定属于阿雪。
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不要紧。
他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叫任何名字,他只需要记住,他永远是阿雪的七郎,也永远是阿雪最乖的狗。
作为阿雪的七郎,他的使命就是把阿雪带回来,他……他要让阿雪回来、让阿雪自由。
就是这股强烈的、唯一的执念,穿越了三百年漫长的光阴,也穿越了两个世界,令卫淮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很轻地呢喃道:“阿雪……”
“阿……”
“雪……”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绮雪的名字。
这两个字在他心底是那么地珍贵,每念一遍,都会给予他更强大的力量。
因为想见阿雪,他从地狱的边缘爬回来了。
还好他回来了。
卫淮扯起嘴角笑了笑,却由于太过虚弱,以至于这不像是一个笑容,反而像是面部的抽动。
他的自愈能力极强,躺了一会,渐渐恢复了些许精力,便叫来白虎,断断续续地说:“照影,你把小阿雪放到我嘴边,我跟……跟它说几句话。
”
白虎高兴又担心地看着他,抬爪将毛绒兔推到卫淮唇边,卫淮偏过头,低声对毛绒兔说了一些话,便叫白虎把它叼上:“去,把它送给……送给陛下。
”
其实更好的选择是直接送到谢殊手中,可白虎年幼,妖力尚且不足,根本无法靠近云月观,卫淮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将它送到贺兰寂手上。
希望陛下能立刻理解他的意思……
但白虎这回没听卫淮的话,而是在卫淮身边徘徊不去,担心它离开的时候,卫淮有可能会遭遇危险。
“去吧。
”
卫淮轻声道:“快去,是为了阿雪。
”
听到这是为了绮雪,白虎不再犹豫,一跃而起,风驰电掣地朝着上京奔去。
卫淮静静地躺在血泊中,仰头看着上方。
成片的麦子遮挡了大半的天空,映入他眼中的除了麦子的金色,还有橙红的天空,落日的余晖将天际染得殷红,色泽美极了,不知道阿雪是不是在看这么美的夕阳呢?
哦……对了,大荔山在大雍的极西之地,落日比上京慢,现在还是白天,阿雪看不到落日。
不过没关系,以后他还有很多和阿雪一起看落日的机会。
每年他都要巡视大雍边疆,到时候他就邀请阿雪和他一道同去,就像他们初遇的样子。
如果阿雪舍不得离开陛下,那他就退让一步,把陛下也带上。
在他和陛下交谈的期间,陛下已经提到了自己的退位之心,等到阿雪回来,他应该就真的不当皇帝了。
要是把陛下绑过来,他就不信阿雪不心动,到时他就可以借机向阿雪邀宠,还是那句话,只要他死缠烂打,他不信阿雪会一次也不理他……
卫淮轻笑一声,明明身体还痛得不得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轻盈的宁静和温暖,只要想起绮雪,他就总是如此,身心都被甜蜜的爱意填满,便感觉不到疼了。
“哗啦……”
一群偷吃麦子的小鸟忽地从麦田中惊得飞了起来,逃向天空,而躺在地上的卫淮也瞬间紧绷了神经,因为和那些小鸟一样,他嗅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混沌的气息。
可是他动不了,更逃不掉。
一只素净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抓住卫淮散乱的头发,就这样硬生生地拎起了他。
出现在卫淮视线中的是玄阳的脸。
这不是死而复生的玄阳,而是另一个玄阳,他是洞渊神新的化身。
他长着和死去的玄阳相同的脸,但气质判若两人。
新的玄阳一身黑袍,染着大片血污,再没有那种悲天悯人的气质,眸中流露出的是病态的、纯粹的恶,似黏腻的蛆虫被捣烂在他的眼中,淌出的恶念浓郁稠密得令人作呕。
他像是前来向卫淮索命的厉鬼,与从前的玄阳站在善与恶的两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