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跟长辈聊着天,不敢对代晓长太好,也不敢对她不好,有何君扬在场的地方,左右不是人。可他再怎么在意何君扬的想法,怕她吃醋,怕她退缩,怕她愧疚,也无法改变何君扬将他视作陌生人的态度。那么客气有礼,那么周旋有度,那么警惕疏离,转个头就对着白柯宇笑靥如花,给他递水果,给他热茶,和白峻一起唱儿歌背古诗,“相夫教子”。李复不想多看,每每硌得心里生疼,却仍然用视线余光追逐何君扬的身影,不管她在做什么,哪怕自己会不高兴,都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举动。
到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围在一桌,长辈坐主位,小辈顺在自家的席位下方,何君扬和李复斜对着,把对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何君扬给白柯宇剥虾和花螺,说“我的手已经弄脏了,就不要再弄脏你的手了”,然后在他的碗里堆成小山。白柯宇笑着说“吃不完”,何君扬回答:“没关系,你先吃,剩下的峻峻会解决。”又比如何君扬夹个菜,时不时会问白柯宇:“吃点这个吗?”看他反应如何再决定要不要多加一勺给他,几乎犯不上白柯宇自己夹菜,因为何君扬清楚他喜欢吃什么。何君扬对白柯宇的关照尽管事无巨细,却总是留有余地,不替他做任何选择,把所有付出都绕着圈子归咎到自己的过错或“顺便”,照拂着他的面子,伏低做小,处处谦让,处处先考虑对方感受。在“自以为对对方好却其实只是自以为”“以爱为名行对方之痛处”这样的事上两人之间毫无矛盾,是分寸也是默契。不如说何君扬和白柯宇之间的矛盾,只有何君扬对白柯宇太好,她的付出远远超出回报的那一份不平衡,可何君扬不在乎,对自己信仰的付出哪有求那么多回报,何况白柯宇也对她极好。可能也是何君扬付出太多,让白柯宇于心有愧感到压力,总归一个善良的人承受不住别人太多的善意。
人与人相处往往在最开始时觉得对方浑身上下都好极,只看到优点,或者说缺点也当优点看,唯有是日久见人心,当初不在意的那些缺点真影响到自己或者膈应了,才会越来越有裂痕,直至无法忍受。可白柯宇在何君扬眼里是完美的,只有配不上他的隐忧。在遇到这个人以前,她也不认为这样的言情桥段会真实出现,毕竟人与人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矛盾,哪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都有难容之处,可白柯宇的“完美”使他仿佛值得世上的一切美好。
李复几乎把牙咬碎,才没有甩手就走。他本能地厌恶白柯宇,也许是生来的八字相冲,是瞧不起“吃软饭”“娘炮”还是因为嫉妒,已经混在一起区分不清。他不乐意和白柯宇见面,更不乐意看何君扬和白柯宇一起言笑晏晏,使着自己得不到的待遇。每一次看见白柯宇,都在提醒他一次,何君扬不是没有真心,是她的真心从来都只在白柯宇身上。五年了,什么都没有改变。那自己又算什么?
忿恨的情绪体现在他身上,只有较劲般地对妻子加倍关怀,无微不至,以显示“我不是没你不行,我过得有滋有味,我让你也嫉妒发狂”。妻子只以为是他好面子的虚荣,却也受宠若惊李复已经很久没在人前对她这么好过了。何君扬和白柯宇默契如老夫妻,李复对代晓长忽如其来的过分宠溺,是太好的掩饰又是彼此间的争妒暗斗。
好不容易把饭吃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下了桌,长辈撺掇着白峻和李释安两个小朋友一起去玩也是两家人相约的初衷。白峻却毫无兴趣,抱着何君扬大腿不撒手:“我想跟妈妈玩。”
何君扬摸摸他的发顶,说:“你先认识个新朋友,晚上回家再告诉妈妈今天玩了什么?”白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何君扬又绕着弯问:“你是不是想保护妈妈?”
白峻点头说“是”。
何君扬顺着他说:“那你要变得很厉害,你看现在小胳膊小腿的,一个人保护不了妈妈,但如果很多小胳膊小腿的朋友一起,遇到坏人坏人也会害怕你,就可以保护妈妈了。‘蚁多搂死象’你记得吗?”白峻的小脑袋瓜觉得很有道理,便同意了。李复见状,嘴巴一抽,心想:她的情商怎么飙升成这样了。
他自然不知道何君扬经历过什么。顺转剖以后好不容易渡过荷尔蒙波动时的躁郁,从月子中心回家,何君扬都是一个人在带小孩,不敢劳动长辈,更不敢劳动白柯宇,为了掩饰分居的事实也不敢请保姆或者说何君扬也不愿意和保姆共居一室。她一力扛下了所有任务,“独立”也好逞强也好,人前装作幸福美满,人后只能一鼓作气憋着劲跟自己说“没事”,清醒清醒又得继续喂奶粉换尿布抱着孩子哄睡。每每想要一了百了,可乐啤酒咖啡一起灌,却不敢真的喝醉怕小孩没人照顾。一个小婴儿常常莫名其妙地鬼哭狼嚎,不是饿不是睡不是屎尿,你就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哭得地裂天崩,自己无能为力也只能跟着哭。“哭完就好了呗”,这样想着就觉得自己狼心狗肺,顾着自己难过就把孩子丢一边。于是再次把小婴儿抱起来哄,讲着对他的期待和爱意,哼唱他听不懂的乐句,一样一样东西指给他看告诉他“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打开音响一起听宁静的乐曲,拉着他的手一起入眠。一次一次警醒自己:万一倒下了就再没有人照顾他,而他什么都不懂,只是一个无辜的靠本能生存的小朋友,是你自己冲动之下造的孽。她不敢深眠哪怕一个晚上,只是怕错过小孩的求助哭声。
多少折磨何君扬都熬过去了,却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崩溃。
那是她沉浸在难得的美梦里,却被“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吵醒的一刻。梦到年少时仍然用CD机听hide的EP,慨叹:果然这才是我最喜欢的张狂又努力突破自我的hide,这才是我深深共鸣深深喜欢的风格。她梦见live场地的门口进来一个又一个cos hide的粉丝,激动的心情不知道是因为悼念,还是因为二十多年过去依然有人记住他的心酸感动,抑或是因为忽然又重新找到组织的归属感。梦境却戛然而止。她听着婴儿的哭声,自己也哭了,想自己曾经一个那么追求自由的人何以沦落至此,想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梦到过这个红头发的吉他手,想自己从未真正变成“组织的一员”,想自己梦中那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归属感。
她把白峻抱起来,一边安抚,一边觉得自己的人生极其失败。一事无成的焦虑感逼迫着她,也是在那时候起,她开始创立自己的公司,一边带白峻一边学育儿知识一边工作,像八爪鱼一样没有休息过一刻,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她每日在寻死边缘挣扎,所有苦痛不过轻描淡写。直到心知肚明的白柯宇看不下去,给她雇了保姆,才变成另一个模样。
仿佛浴火重生。
李复又怎么可能知道,他连自己老婆的情况都不甚明了,不过扮作幸福,装装样子罢了。保姆带着两个小朋友去玩,何君扬和代晓长跟在一旁,不想错过他们的交友状况。李复远远地缀在身后,难得地跟白柯宇攀谈:“听说你跟君扬分居了?”
“对。”
“什么时候离婚?”
“没打算。”
“你在耽误她。”
“你以什么立场来说我耽误?”白柯宇试探着,不确定他们现在到底进展到哪个程度。
“爱人的身份。”
“爱人啊,你的老婆孩子就在前面,你敢上去说你是君扬的爱人吗?”白柯宇嘲笑道。
李复质问:“我会离婚,是不是我离了你就离?”
“君扬怎么说我就怎么说。但是我提醒你,不是你离了,就能追到她。你做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准备。”白柯宇再补充一句,“我和你,她会怎么选,你还想试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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