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柏钧昊在大决策上总会问问付泽凯的意见,虽然如今心里有点芥蒂,但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付泽凯。付泽凯僵硬的表情落在柏钧昊眼里也让稍微消了点气儿的皇上醒了醒神儿,没立时给柏钧和准话而是静心忖度起来了。
末了,柏钧昊同意了柏钧和的提议,同时又让刑部兵部专门派人去查羽林军营这件事。这么一来整个大楚对于少数民族尤其是北燕胡人的盘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严苛程度。
“他妈的,你们家柏钧和能不能干点人事儿!”翟夕下了朝直奔东府就来了,跟付东楼眼前一边转悠一边骂,茶都喝了三大碗还没停。
“你说我去羽林军,查不出点事儿吧得罪皇上,查出来点事儿吧得罪王爷。得罪了皇上皇上肯定要收拾我,师父少不得也要训我。得罪了王爷,老子可是在羽林军待着呢,谁知道会不会被弄死啊!”
更要命的是,羽林军要是再丢点东西,老子就是第一个完蛋的!这话翟夕没说。而更深一层的事儿,翟夕连想都没敢想。
“你干脆称病别去了。”付东楼又给他师兄倒了碗茶,随意跟榻上一靠看着外面发呆。
翟夕端起茶碗灌了一口,狐疑地打量了付东楼几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今儿不太对啊。蔫儿了吧唧的跟放陈了的小白菜儿似的,你病了?”
“没有。”
昨日回来后花院给付东楼脚踝上敷了药,过了一夜大见起色。付东楼活动了下脚踝,走路应该不成问题了。
“我听说出事儿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吓着了吧?”翟夕说着拍了拍付东楼的肩膀,“当初先帝迁都成都的时候就有很多人不同意,原因便是天府之国太过安逸,怕时间长了文恬武嬉会堕了光复中原的志气。曦瑜,你别忘了,现在是乱世,对面的北燕时刻想打过来呢,死个把人,实在是太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师兄,你杀过人吗?”付东楼好像并没听进去翟夕的话。
“杀过。”提到这种事翟夕也不免神情肃穆。
“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那个人要杀我。”
付东楼一愣,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我确实是第一次见杀人,但还不至于就被吓破了胆。”
“那个盗取兵刃劫持孙河的人确实该死,可为什么不能先救孙河呢,他是无辜的啊。”付东楼摇摇头,“也不是这么说,即便是救不了,为什么他可以那样决绝地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翟夕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付东楼说的“他”是指柏钧和,似乎是意识到了症结所在,翟夕坐下来叹了口气轻声道:“因为他是羽林上将军。”
为将帅者,每一个决定都会干系到很多人的生死,战场取胜想不死人是不可能的。如果每一次都为了牺牲的将士伤怀,那当将军的就不用干别的了。
“我虽然不知道羽林军研究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可我知道柏钧和从来不是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人。如果当时被劫持的人是柏钧和自己,他可能也会选择玉石俱焚。”翟夕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坚定,“在江山社稷国家存亡面前,一个人,哪怕他是皇亲国戚,也太过渺小了。”
这道理付东楼也不是不懂,但毕竟他生长的那个社会环境离这些东西实在太远了。
“其实昨天回来后,我也在说服自己柏钧和的决断是正确的。当时羽林军外还有接应那个匪徒的人,稍有拖延或者任何妥协都可能会造成泄密。一旦泄密,就可能导致将来在战场上有更多的人死去。”
“甚至我也可以理解,像羽林军这样的军队,以任何一种形式向胡人妥协屈服都会给军心士气带来打击。孙河他自己宁愿一死,不也是为了不受屈辱吗?”
“可是翟夕,人不是机械。”
“尽管理智上我知道柏钧和做得是对的,我也能感受到孙河的死让他也感到难过,可我感情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我这个人素来心软,你看我身边的那几个被我纵成什么样就知道了。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是柏钧和那样杀伐决断的人,我真的适合当掌兵的瑞王卿吗?”
沉默良久,翟夕才慢慢说道:“这个……我回答不了你。如果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你心软和当不当得起瑞王卿的位子并无直接干系。即便天下不太平,也一样需要心软的人,否则这样的年月会让人熬不下去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也许你应该和柏钧和好好说说。我看得出,他对你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如今他被皇上勒令思过暂时夺了权柄,定能空出来时间看你。”
付东楼没说话。
“王爷这个人,在我看来很是爱憎分明。对一般人不假辞色,对敌人心狠手辣,可对亲近的人却也着实很……温柔,你看他对王太卿殿下有多孝顺就知道了。”翟夕说着笑了一下,似乎觉得用“温柔”这个词儿形容那个冷面王有些怪异。
“曦瑜,到了今天,我才真正觉得,你失忆以来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变化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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