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紫鹃走出大堂,身后的视线才消弭了一点,容娘微微的叹了口气,就怕是自己想多了。
做主母多年,早就不见外男,但一朝落败,丈夫又断了腿,逼得她不得不对外打交道,但平日里见个乡野村夫也就见了不少,从未有任何一个人的目光,让她这么不适的。
像是毒蛇般,阴冷。被这样之前连伺候自己都排不上号的老婆子训斥,容娘抿抿殷红唇瓣,心里突的生出一阵的悲凉。
几年之前她还是礼部郎中蒋家的主母,丈夫虽只官居五品。但蒋家家大业大,前途无量,她掌管中馈,生活安顺无忧。
没想到嫁进来不足三年,朝廷换了新帝,蒋家因为站错了队而获罪。
蒋家主支尽数抄斩,除丈夫这一支,因为和夺嫡无关暂时保住了命,但也落得发配回乡,子孙三代不得入京的结果。
公公婆婆因为年老体弱在发配的时候就丧了命,夫君也因为刑罚毒打被毁了一条腿。
乡里原来的族人不肯和罪臣有所联系,他们和丈夫的弟弟艰难讨生。
该当的都当了,该卖的都卖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听说城中沈府缺个乳母,月钱十两银子。
原本娇生惯养的容娘受不住给人奶孩子的屈辱,但丈夫腿痛用药,小叔子还小,一岁的儿子嗷嗷待哺,容娘才一横心,头一回去到容家这么远的地方。
幸而容娘奶水足,儿子断奶了胸脯也不见瘪下去,饱满丰腴,这才得以进了沈府。
*****
“见过老爷,见过夫人。”容娘大家出生,礼节沈全,心中再难受面上也不显,毕恭毕敬磕了两个头。
“抬起脸来瞧瞧。”沈夫人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
容娘稍稍扬起下巴。
她生的极好,脸儿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眼睛里含着水意,粉黛未施,却自有着一股子娇怜劲。
“模样倒是长得不错。”沈夫人放下茶盏,扶了扶晃动的红玉珠钗,目色慈和,未因奶娘貌美而多加为难,反而问起一些家事情:“孩子多大了?”
“回夫人的话,恰好一岁。”容娘垂头回道,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以前她倒是想去镇子里做工,但那些女人大抵是怕她勾了自家的男人,不肯收她。她也是实在找不到谋生的活计才来这的,没想到夫人老爷态度不错,她也就放下了心,只听沈夫人继续问道。
“是儿子?”
“是。”
“长得不错,站起来说话吧。”这个低沉的声音吓得容娘浑身一抖,说话的是沈府当家老爷沈寅文,穿了一身皂袍,袖口领口绣了金线,大刀金马的坐着,双手也捧着一杯茶。
方才容娘见到他就有些怕,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人时面无表情,眉宇间有些严肃和阴翳。
“是……”容娘撑着膝盖起了身,袅袅婷婷,手指不自在地绞动着青灰色的衣摆,胸口的丰满随着起身的动作微微晃动。
引她进来的四大娘交代了一些容娘的事情,主要是身体状况奶量几何这样。
那老爷虽长相严肃,但并没有对她多做为难,只打量几眼,凑近沈夫人的耳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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