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姑娘……叫姜一娘。有年年景不好,便被她爹给了我娘家姐姐家的老大。”见她模样,那老妇自顾自地摸着怀里头布包缓缓道,
“村里头谁不知晓那姓贺的就是个泼皮?于是我死命拦……可怎么也没拦住。”
她手里那个布包大抵是有不少年头了,上头满是线头,颜色早已被抚摸得发灰,瞧不出原来颜色,可比之那老妇来时破烂衣着,却已然是保存得极好了。
“后来……那姓贺的好似是发达了罢?我记不清了……”那老妇怔怔望着布包上头所绣萱草,喃喃道,
“只记着那日村子里头来了许多的人,敲锣打鼓的,我娘家姐姐泪汪汪拉着我,说咱们一娘要过好日子了。”
瞧着那萱草,心里头没来由地开始泛苦,贺文茵语气愈发轻,“那您……怎得没跟着一同走呢?”
“我这老不死的,记不清事,又只会种地,跟着她上京不是不要脸拖累她?”老妇低低道,
“那小子在我身前磕头,说定是不会亏待了我姑娘……如此我也放心了。”
“可那后我便再没见过我姑娘了。”
好似怎么抚也抚不够地摸着布包上稚拙的绣样,老妇好似自言自语般开口,
“她托人给我带了好些京城的玩意,我也不动,就等着她回来了用。还给我托了绫罗绸缎和银两……我哪穿得了用得了啊?傻的……也不知省下银子来给自己花,我就也给她留着。”
“她好似还学了字画,学了……劳什子小姐们学的玩意。但我一个也看不懂,早些年村里秀才还乐意给我看,前些年我手上没银子,便也不给我念。”
“……只是,不知道几年前,她就再没带过东西来了。”
“那物件我舍不得卖,便攒了好些年银子……方才上京来。本来花光银子被人赶出来,还好遇见姑娘……”
联系着贺氏族人曾在安阳欺男霸女的事迹,能从这话里隐约猜出什么,不敢去细想,贺文茵只抖着打开那一叠叠信。
最下头的字迹幼稚狂放的很,而年份愈靠前,那字便愈发好看:
[娘,你过得好不好?贺山对我可好……]
[贺山无论如何也不叫我接你上来!你等着,明日见了他,我定要……]
[娘……贺山要纳妾……]
[入冬了,我给娘寄了衣裳,娘别省着不穿……我近些日子来学了许多京中那些人的玩意儿,可总觉着她们还是瞧不上我。]
[贺山最近很少来我房里……]
[娘瞧我的字是不是好些了?]
[贺山又纳一房妾室。]
[……娘。你前些日子有了外孙女,可……她爹好似并不喜欢她。]
[我每每看见贺山那些妾室的孩子们……心下都觉着难过。可我……我又不得心下不喜他们。]
[今日同他大吵了一架。]
[……贺山不愿同我和离,我近些日子身子也不好,连府门也出不去,昨夜还梦见您上京来瞧我了。]
[娘,今年京城冬日当真冷的很。]
最后一页信,字迹已然娟秀得很,可上头字迹却抖着,已然泛黄的纸上头若是细细去看,还能瞧见几片深色的痕迹。
[娘……]
那颤抖字迹如此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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