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瓦利尔没有雨-4(4/5)
我愣了一下,“我没有护照,不会离开这里的。
”
你总是在海边看太阳。
他认真地挥舞着手说:海的另一边有你的家人和朋友。
你想念你的家人和朋友。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
但是你有朋友。
这次我没办法否认,只好像伊万一样对着酒瓶喝了口酒,“或许吧。
”
你需要钱。
他变得笃定了起来:很多、很多的钱。
有人卖这些。
我失笑,“这就更加说明我走不了了。
”
他摇摇头:不会的,人想走就可以走。
离开了就不回来。
你看,我就说朝禄有一种天赋,擅长在日常的对话中悟到一些人生哲理般的内容——可我正要再夸他,他复又嫌弃地看着我:但是你太浪费了。
你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也不吃过期的食物。
他不赞成地说:坏习惯。
省不下钱。
说完他又骄傲地指了指自己:我总能买到最便宜的蔬菜。
我起得很早。
好习惯。
这回我迅速地打手势回应他:对。
你有很多、很多的好习惯。
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像个拆开生日礼物的小孩似的。
不过,两秒后,他似乎想起了“大人总要成熟沉稳”的话,立刻收起笑容,严肃地坐正。
再过了四秒,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神情又变得忧伤起来。
在人生的前二十余年里,我曾坚持认为每个人类的内部世界是一个黑匣子,不必深究,也不值探索,与人交往只看匣子外的结果就足够。
但可能是因为杜瓦利尔离文明世界太远了,抑或我已决意重获新生,我在眼睁睁目睹了朝禄的几番心绪变化后,忽感一阵久违的遗憾与愧疚——我想我可能还是想看他做个拆开生日礼物的小孩,或者邯郸学步似的模仿那一点道听途说来的、“外面世界”的要求。
朝禄并不像外面的人那样,誓死捍卫自己的主体性,像个随时戒备战争的战士一样防御来自他者的操纵,相反,他乐于改变、乐于适应、乐于接纳我的经验,可这不意味着他看不到那些道理背后残酷的丛林,而这使我加倍愧疚。
我亲了亲他的额头,用一种我自己听都觉得肉麻的语气说:“禄禄,是我错了。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不必在意别人的要求。
”
他怔怔地望着我,歪头:你总在我不开心时哄我。
“因为我富于同情。
”我笃定地说。
朝禄顿时皱起眉头:我不要你的同情。
“那你想要什么?”
钱。
他干脆地说:还有自由和爱情。
我不由肃然起敬:了不起的愿景。
然而,不知这话触动了他的哪根神经,他望着远处关在笼子里晒太阳的菲比先生,又陷入了一阵忧伤之中:yao,人的尊严由钱和自由构成,有了尊严才有爱情。
我没有尊严,你也没有尊严,所以我们没有爱情。
这话说得又残酷又可怜,但是大概负负得正,反而让我觉得好笑起来。
我掰过他的脸亲了一口,“但是我们还有快乐和性,阳光、沙滩,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