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向何方?
他吹着,反复地吹着。然后,他看到那二楼的一个窗口亮起了灯光。他凝视着那窗子,继续吹着口哨。于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映在那窗子上,接着,窗子开了,那女人移过一盏灯来,对窗外凝视着。
他动也不动地靠在那柱子上,没有停止他的口哨,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女人,心中在无声地、反复地呼唤:
“下来吧,羽裳!出来吧,羽裳!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呼唤,就请出来吧!”
那窗子又阖上了,人影也消失了。他继续站立着,继续淋着雨,继续吹着口哨。
然后,那大门轻轻地打开了,他的心脏狂跳着,他的头脑昏乱着,站直了身子,他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口哨,紧紧地盯着那扇门。羽裳站在那儿!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披散着头发,她像尊石像般,呆呆地站在那儿,对他这边痴痴地凝望着。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张开了手臂。
她飞奔过来,一下子投进了他的怀里。她浑身颤抖,满面泪痕。他抱紧了她,他的头俯下来,吻住了她的唇。他狠命地吻着她,她的唇,她的面颊,她的颈项,她的眉毛,她的眼睛……他一直吻着,不停地吻着,天地万物皆已消失,宇宙时间皆已停顿,他拥着这颤栗着的身子,他身上的雨水弄湿了她,他的泪混合了她的。
“呵,”她低呼着,喘息而颤抖,“我是不是在做梦呢?是不是呢?”
“不,你不是。”他说,继续吻她。他紧紧地抱着她,那样用力,他想要揉碎她。“羽裳!”他低唤着,“羽裳,啊,羽裳!”他揽着她的头,“你的头发又长长了。”他说。“真的,又长长了。像我第一次在渡轮上看到的你一样!”
她伸手抚摸他的面颊。
“你湿了,”她喃喃地说,“你浑身都滴着水。”她把手指压在他的眼睛上。“而且,你哭了。”她说,抽了一口气,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她呜咽着说,“你也像那晚一样,从雨雾里就这样出来了。”她轻轻抽噎。“抱紧我,别再放开我!请抱紧我吧。”
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她颤抖得十分厉害。
“你冷了。”他说,“你需要进屋里去。”
“不,不,不。”她急急地说,猛烈地摇着头,像溺水的人般攀附着他,“别放开我,请你!我宁愿明天就死去,只要有这样的一刻,我明天就可以死去了。”
“你不要死去,”他说,喉中哽塞着,“我们才刚刚开始,你怎能死去?”
她仰着头,眼睛明亮地闪着光,她的脸被雨和泪洗得那样亮,在那苍白的、路灯的照射下,她整个脸庞有种超凡的、怪异的美。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呼吸急促而神色亢奋。
“嗨,慕槐,”她忽然说,怀疑而不信任地,“真的是你吗?我没有弄错吗?你的名字是叫俞慕槐吗?”
“是的,小妖怪,”他的声音喑哑,“你的名字是叫杨羽裳吗?”
“不,”她摇头,“我叫海鸥。”
“那么,我叫海天!”
“海天?”
“你忘了?你歌里说的:‘海鸥没有固定的家……片刻休息,长久飞行,直向那海天深处!’”
“呵,你居然记得!”她哭了,又笑了。
“记得每一个字,记得每一件事,记得每一刹那间的你!记得太清楚了!”
她再伸手抚摸他的脸:
“你怎么来的?你怎么敢来?谁带你来的?啊,我知道了,你喝醉了!你浑身带着酒味,那么,是酒把你带来的了,是酒给了你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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