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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暗裂(第2页)

我已经没有心思跟她调情了,挂了电话就往小于的住处猛开。在接近她的小区的弯道上,我的前轮啃了路牙子,把护泥板刮伤了。我下来看了一眼,连警和保险都懒得报,就继续上路,径直开到她住处的楼下。

小于是我2009年认识并发展成情人的。她是我们学校合作办学的民营二级学院的教务处工作人员。那时她刚参加工作,一个外地大学的毕业研究生,应聘到我的下属民营学院工作,租房子住。为了方便跟她约会,同时改善她的生活状况,更多的讨她高兴,我不顾走漏风声的风险,亲自出面找投资该学院的民营企业老板、该学院董事长汪某,要求学院为她解决住房。汪某心领神会,在一个新开发的住宅小区买了一个两室一厅精装住房,家具家电都配齐了,让小于拎包入住。从此,我们就有了一个安乐窝。

我来到小于的住处,见小于已经煮了一锅牛肉面,并洗漱一番在屋内等我。我对美人和美食全没了兴趣,直接把上午的事情说了一下,要求她尽快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把这套房子先还给汪老板。我叮嘱她,不管到哪一天,汪老板给你的一切待遇,都跟我无关,可以视为汪某对优秀员工的奖励,也可以视为他对你存在某种“意图”,民营企业家嘛,美人面前,哪个没有动过这样的歪心思!只是记住,千万别说我来过这里,跟你有任何关系。

小于一听就不高兴了,说这么慌张,什么意思啊,又不是你出事,姓张的难道跟你有什么瓜葛,你还会收副手的钱吗?

我说,当然跟我没关系。但是如果追责,就有关系,人是我到省里力主提拔的啊,也是我重用他,让他分管那些实惠岗位的啊,我用人失察啊。而且,我估计他收了你们汪老板的钱了,如果这样扯起来,扯到你这里来,如果暴露出我们有这种特殊关系,有些事情,就说不清性质了。

小于不甘心突然失去这一切,加上受惊害怕,就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张副校长超过两天48小时没有被放出来,我估计他的事铁定过不去了。我赶紧带着现金,在第三天的晚上找到汪老板。我回忆了一下,计算出几年里收受汪老板钱物的大致数目,出来之前,从银行取出的那些钱里拿出150万元,准备去退给他。

汪老板正在一个会所吃饭,接到我的电话就下楼见我。我把装着150万元现金的包塞进他的后备厢。他推了推,就收下了。然后,就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跟张副校长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经济往来,让我放心。最后他又很不高兴地对我说,您这也太……那个了,过敏,紧张的吧,即便本人跟张副校长之间有什么不正当交易,最多也是就事论事,自己兜着,怎么可能把其他人带进来呢!

我说,还是小心为好,再说,朋友之间,本就应该君子之交淡如水哦,早就要还给你的,工作太忙,耽误了,希望谅解。

接下来的几天,我又分别找了几个人,退掉几笔过10万元的款子。我跟他们订立攻守同盟。他们无不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如果没有我,也就没有他们的今天,没有他们全家翻天覆地的好日子,一定会终身感恩,怎么会乱说呢,怎么会出卖“朋友”,恩将仇报呢,请书记一万个放心!

我听了他们的保证后,情绪渐渐平息了不少,心里也获得了不少慰藉。

张副校长进去好几个月,并无更多的事情发生。我通过在省委工作的一个学生侧面打听,得知案情可能锁定在姓张的本人身上,主要是他收了承建学校新楼的基建单位的钱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因为把个人私藏的存款都取了出来,退还给别人,我身上几乎没有分文私房钱了。我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心理素质太差,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稳不住了,搞那么多动作,反而惊动了好多人,暴露了自己心虚。这个时候,我又开始想念小于。于是又找她,让她租好一点的房子住。为了给她筹一笔房款,我豁出去了,居然回家跟妻子撒谎,让她取50万元存款出来,千万不要声张,这个钱是用来“活动关系,捞张副校长”的,张副校长身陷囹圄,他跟我虽是上下级,但情同手足,不能有难不帮啊。

我老婆,呵呵,还是挺善良的,也挺糊涂的。她什么也没说,就把钱取出来给了我。我这哪里是报手足情,是买孽情啊。我前脚从老婆手中拿到钱,后脚就找到小于,把钱给了她,还鱼水之欢了一个夜晚,把上次没吃的牛肉面也补回来了。想想,那时候的我,真的如一个卑劣小人,不知被哪根错乱的神经支配着,人生表现真是猥琐而又放纵,麻木而又破碎。

这两年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直在盘点那几年的生活。说实话,如我刚才见面时跟你说的,写一部自传体小说,内容确实丰富,但也很糟糕,后半部,会很脏。

事实上,那些所谓的承诺,所谓的恩情和爱情,后来证实都是滑稽不堪的。几乎所有向我送好处的和我送好处给对方的,都在第一时间揭发了我。比如,其中我最亲密的几个人,第一个,姓汪的老板,他来找我投资办学,我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为报批各种手续,腿都跑断了,使得他的学院很快上马运营,每年赚数千万元,前面我一直没有收他的钱物,甚至饭都很少吃他的。直到他开始哗啦啦进账,我才拿了他一些好处。可是,这个人特奸深,把送人的每一笔哪怕只有几百块钱的账,都做了笔记,事发后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主动把账本拿出来,交给检察院。还有一个,我的情人小于,据说协助调查时,办案人员都不需要问第二句,跟我是什么关系,她就爽快地说,情人关系。还哭诉,说自己年幼无知,一个人在他乡生存发展很难,说我乘虚而入,并威胁她如果不从,这么好的工作是保不住的,等等。

小女人为了洗刷自己,把自己都快塑造成喜儿了。而姓汪的,现在看来,你看,证据收集得跟特工似的。这些老板,从来都没有把官员当真正的朋友。他们利用你的弱点获利,然后再揭发你的弱点,以换来自己的“坦白从宽”。他们从向你求助的第一刻起,就为你建起了腐败档案。而你,还在乐悠悠地为这个档案积累材料。

坐在一把有权力的椅子上,我们不自觉地就太自信了。我们若是掉以轻心,真的就成了被别人卖掉而不知道在哪里过年的傻子。呵呵。

这一年,就是我人生的第三个分水岭,我灵魂的裂痕完全张开,无法修补了,它让我的人生彻底瓦解、彻底破败了,成了一个残局。<h2>2</h2>

那么,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内心深处,产生裂痕的呢?我这两年想得很多,很深。应该是从做第一件不耻之事开始的吧?

比如,2009年开始收下了别人送的第一笔钱。第一笔,就是那个汪老板给的,一下子就甩给我80万元。刚才我说了,在与科技职业学院合作办学过程中,我为该科技职业学院董事长汪某提供了太多的帮助,但我一直拒收他的任何好处,甚至一顿饭都没有吃他的。有一次,他给我送了一盒新茶,我随手就扔在了办公室的角落,可几天后,在校园里遇到汪老板,他上来跟我打招呼,然后随口问我,说书记,那盒茶喝了没有?那是很好的茶,包装也忒考究,您一定不要送人,要亲自拆了喝,味道很特别。我想,一盒茶嘛,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回来一想,不对啊,这里面是不是有名堂啊。到办公室拆开一看,果然里面放着一条钻石项链。我当即重新包起来,找了个机会还给了他。

但事情办成了,那年一开学,汪某就从新生住宿费中直接提取了80万元送给我。我心里有数,他这项实业,只要开始运转,每年的利润进账都会过千万。我就跟他客气了两句,收下了。

噢,那应该是我人生的第二次分水岭,是我灵魂第二次裂开吧,我灵魂里的丑恶终于调动出来,开始出头活动了。但请您相信我,这个裂痕不是天生就有的,也不是那一刻才长大的。40岁之前,我的言行可以说,天衣无缝,好男人,精英知识分子一个,表现比较优秀。当然,这也不代表我的灵魂十全十美,谁敢肯定自己的灵魂天衣无缝?人太复杂了,看不清别人,更看不清自己。不撞墙也不知道自己额头软啊。正是灵魂深处有硬伤,丑恶的种子才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可以隐藏的裂缝,在里面慢慢发育,长大,变质,恶化。等我有足够的力量,或者一个契机,它就跳出来了,借力借机,发挥它的恶了。

刚才我说了,我要写一本书,把自己灵魂的轨迹画出来。在这里,百无聊赖中,我经常逆着我的人生河流,到上游,到源头去寻找问题,去挖出这个种子。我弄清楚这个,至少对我自己,是有非同寻常的意义的。它解决了我一个心理上的症结,给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跳水人生,一个合理的发展逻辑。

这些,虽然对我本人用途有限——我已经这样了,可以回去找问题,但人生回不去了——但弄清楚这个,对别人会有帮助,特别是我们体制里的那些年轻干部,那些像我当年那样踌躇满志的青年才俊们,会不会灵魂有个伤口,有个裂缝,有个植入的丑陋小人胚胎蹲在深处,最好能看清楚。用现在流行的话讲,洗洗澡,照照镜子,早查早知道,早发现早好。

要说好这个事,还是要从我的第一次人生分水岭、第一次灵魂开裂说起。

先允许我简单回顾一下自己的成长历程。

我17岁就考上了大学,然后一口气念完本科、研究生和博士。参加工作的时候,我26岁,因为学历高,论文发表得多,第二年就直接弄了一个行政事业的正科级。提完正科级,我就得到一个机遇,被借调到团省委工作。

在团省委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借调工作,说到底是客人,一定要低调,勤奋,把工作做漂亮。这个代表学校出来工作,事关学校的形象啊。就是在那里,我学到了团机关干部的一些作风,也染上了某些团干部的做派。比如,积极,上进,有活力,办事讲效率,不拖拉。善于举办各种活动,尽可能在一定范围扩大工作影响力。还有,练好嘴皮子,要练就出口成章,句句精彩的语言表达能力。最重要的是,政治抱负大,但为了抱负身子要放得低,把自己摆在服务生的姿态上,尤其在党委和政府领导面前,要善于做学生,藏起自己那些趾高气扬的书生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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